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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断山,路难行,
天如火来水似银,
天如火来水似银啦……
战士双脚走天涯,
四渡赤水出奇兵,
乌江天险重飞渡,
兵临贵阳逼昆明,嘿!
兵临贵阳逼昆明,
敌人弃甲丢烟枪啊,丢烟枪啊,
我军乘胜赶路程,赶路程,
调虎离山袭金沙,
毛主席用兵真如神!”

地理书上说这种亚热带气候,山峦隆起的地方“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从Dead Wood去黄石公园的路一开始是在Black Hills里面穿行,Black Hills是在草原上突然隆起的一片山林,不知道是否“天无三日晴”,但是看起来很像“地无三里平”。从远处看去,植被多呈黑色,故而得名Black Hills,中文可以翻译为“大黑山”,或者更好听一点“黑风岭”。

越野车在黑风岭上蜿蜒的爬行。现在六月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了,突然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落到地上转眼又不见了。六月的雪,窦娥的冤,是哪路冤魂在梦中显灵啊?转瞬即逝的眼泪,如同骑兵的战马没能死在疆场上,却被送入屠宰场,回顾一生短暂的忧伤,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这是自然现象,随他去吧。

今天通过卫星摄影,或者从航空照片上看,黑风岭的形状像一颗心,而且不是那么一颗被符号化、商业化的红桃K、红桃Q的那么一颗红桃心,是一颗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冠状动脉、生理卫生的那么一颗心。不知道印第安人在很多年以前从什么样的角度看见了这张航空照片以及其中心的形状。

自古以来,在附近印第安人的神话中,有这么一种传说:黑风岭是世界的心脏,当它爆炸的那一天,一个世界就毁灭了。后来这颗心上被挖了很多洞,据说那是淘金热引起的。

印第安人的近代史基本上重复着同样的文字:某某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被签定了,国界化好了,新的宝贝又被发现了,移民大量涌入,新的冲突,新的战争,印第安人口减少了,迁徙了,消失了。

今天的印第安人在北美的地位非常奇怪,既没有民族自治区,真正的印第安人也不会出现在议会、内阁、参众两院,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承认美国和加拿大的存在,怎么会去玩议会这个游戏呢?也不会承认联合国等等国际组织。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有着自己的国家,施行着自己的法律。比如瞧着外面的世界里有严禁赌博的法律,那么在某些印第安国家里就会反其道而行之,设立赌场。久而久之,这些以旅游、赌博、酿酒等等擦边球产业为其主要收入的国家,便会被公众媒体描绘成愚昧落后的地区。

在这被人称为印第安保留地,这些保留地有的是强迫搬迁形成的,有的是通过自然迁徙形成的。在保留地附近看电视,有时能看见印第安国家的宣传工具还在工作——某某某部落的先人印第安酋长在接受采访时对记者说:“当年上岸的移民少得可怜哪,我们的祖先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把他们全推到海里去,但是他们没有那样做。”然后在电视上放起了幻灯,展现出印第安人在五百年前在美洲大陆上创造的灿烂文化——金字塔、宠大的建筑、拥挤的城市、喧闹的人群……

这五百年前的印第安人社会,画面上至少不比近两千年前罗马人的凯旋仪式逊色。咝……这罗马人的凯旋仪式怎么说来着?
“Behind the conqueror, stood a slave,holding a golden crown。Whispering in his ear a warning,that all glory is fleeting.”

究竟巴顿是在说繁荣的印第安文化,还是在说超级大国“that all glory is fleeting”?这个后人不得而知,历史人物已经逝去了,他们走了以后当时想说的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就猜吧。历史是一段听着顺耳看得过去的谎言罢了。

马克思说:“人类的发展,从原始的共产主义到野蛮的奴隶主义社会,到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最后又回到共产主义社会。社会发展是好的,大家都愿意看到。”

从公有、平等、朴素的原始共产主义走向野蛮、贪婪、自私的奴隶社会的时候,不知游客和旁观者作何感想?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就要被人家开除球籍。居安思危,能看到这一点,能避免这样的命运,那是有识之士;能看到这一点,却不能避免被开除球籍的命运,那就是今天北美印第安人的结果。

从落后的生产力到先进的核武器,共存在这片今天被印第安人后代倔强地称为“Indian Nation”的土地,是否这也是一种“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让人诧异的是,被人开除球籍并不是最惨的结局,更惨的可能是尸骨被人商业化,交易来交易去。有人买了一块地,挖出一个洞,在里面发现印第安人的遗物,然后吆喝:“哎……瞧一瞧看一看啦!印第安人的古迹,印第安人的洞啊!看不见的终生遗憾哪!”这种现象在今天的北美并不少见。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作为中国来的游客既然是来学习西方先进技术的,便没有必要为印第安人呜呼哀哉,伏惟尚飨。看看这今天美国人写的印第安人的历史,娱乐价值还蛮大,好看! 就像金庸和梁羽生的小说,武打、风景、爱情,再跟历史挂个钩。

“Simon and Schuster is please to present you: ‘Lonesome Dove’, the series, by Larry McMurtry ”
这本书就叫《孤独的小鸽子》,是个村庄的名字,描写的是一群德克萨斯的护林民兵,也就是林厂工人纠察队,退休以后变成了牛仔,赶着一群牛,从Texas一直到Montana,一路上跟印第安人打个没完,中间还牵出Santa Fe Expedition 这样的历史事件和Charles Goodnight 这样的历史人物。

如同《射雕英雄传》,往前可以找到《天龙八部》,往后可以找到《神雕侠侣》和《倚天屠龙》。Lonesome Dove 的前面有 Comanche Moon、Dead Man’s Walk,后面有Streets of Laredo,说的全是一群人。短命的说的是一个家族,一个师承门派;命大的说的是从少年、青年、壮年到老年、到坟墓的故事。

梁羽生先生不喜欢金庸先生武侠小说的写法,怎么能让一代宗师一开始总是被小流氓、二三流的高手摔打摔打、修理修理?所以梁先生描写的人物没那么复杂,一个高大全式的人物从头打到尾,基本上天下无敌从来不吃亏,但是风景、民俗、炫丽的色彩、古怪的现象夺人二目。

在美国文坛也有,写这种光怪陆离的西部小说的作者名叫Louis L’Amour,经常描写一点奇怪的野生动物、异常的印第安习俗,再加点装神弄鬼。

有了写小说的,也就有拍电影的,把印第安人拍进去叫座。塑造那些硬汉的形象——Indian fighters的演员,经久不衰。John Wayne、Robert Redford,影响深远,直到今天。今天牛仔片拍得少了,但是,现在好莱坞的演员中,Leonardo DiCaprio,看着就像年轻时候的John Wayne,Brad Pitt看着就像年轻时候的Robert Redford,这美国人选影视偶像跟中国人也差不多,一代像一代的,章子怡像巩利像山口百惠……

有那追求学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态度严谨的作家说:别老把印第安人的历史写成大人的童话啦,写点严肃的作品吧,于是有了《The Clan Of The Cave Bear》这样的小说和电影。这种作品叫历史幻想题材,如《笑傲江湖》或《狂人日记》所说:这历史没有年代,这样的事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Clan是家族的意思,Cave Bear是身形巨大的能够占领一个大洞的熊。所以The clan of the cave bear在中文里可以翻译为“住在大熊的洞子里的家族”。当然咯,这个家族住进大洞以前得把熊先清掉,由此可见这样的民族得以狩猎为主业。这种大熊洞人被幻想为像山顶洞人一样是史前人类,这大熊洞人的故事被幻想为一个在欧洲,有山有水有地震有海有半岛的地方。

一个幼小的先进民族的小女孩,由于自然灾害的原因流落到了大熊洞人的部落中,小女孩的名字叫Ayla。在Ayla成长的过程中,她发觉自己心理、生理、智力、体力上,各方面不仅超过大熊洞人的女性,甚至超过了大熊洞人的男性,比他们长得高长得壮,学东西学得快。先进民族嘛,怎么做怎么有道理,吉人自有天相,掉进坑里面能捡出一个金娃娃,在地上睡着了天上会掉馅饼,在树桩子边停留一下能够守株待兔。当然咯,先进民族不是说不受委屈的,处处受委屈,处处受嫉妒。这落后民族里的某些阶级敌人老给她小鞋穿,作孽呀!故事的结尾:落后民族地盘越来越小,先进民族地盘越来越大,步步逼近。

在老一辈领导人,也就是Ayla的养母养父一辈部落领导人,退出历史舞台之后,Ella在大熊洞人中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她只好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Ayla带着以往的成就满怀信心的充满希望的,唱着“乌云遮天难持久,红日永远放光芒……”去找先进民族去了。

这故事幻想得还不错,作者是当代的美国人,这用的词怎么老是形容印第安社会的词,看着怎么那么别扭啊?Ayla的养母是一个Medicine Woman,Medicine Woman的好朋友是一个Medicine Man。说到先进民族老是说“Their Medicine is strong!”说到落后民族老是说“Our Medicine is weak!”用现代的中文翻译就是:“他们人气正旺!我们的人气,越来越弱呀!”

据说这种历史幻想题材的作品是以人类学、考古学为背景的,那么在欧美的考古学、人类学里是怎么解释谁是北美最早的居民呢?他们又是怎么变成少数以及消失的呢?

喜欢看着地图研究板块的科学家说:北美的印第安人是从欧亚大陆通过白令海峡来到美洲的。喜欢研究语言学的人类学家说:根据印第安人的语言,他们好像是从太平洋里各个小岛上,那么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跳过来的。这爱看地图的看官和读者要问了:太平洋里有那么多块石头吗?这人类学家说了:从地图上能看得见钓鱼岛、复活节岛吗?千百年来潮起潮落,太平洋里有很多块地图上看不见的石头,那石头上经常会有原住民,千万别低估了古人的航海能力呀!另一群人类学家说了:别忘了北欧的红胡子海盗航海能力也很强!他们在哥伦布以前到过美洲!

印第安人的后代认为:给美洲找出那么多早期居民的理论都是胡说八道。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祖先自古就在这片土地上,而他们的家园如今被人非法占领了。他们有着他们的国中之国,但是世界上没有人承认。他们的祖先当年可以把新移民推到海里去,但是他们的祖先没那么干,结果做了好人没好报。

很长时间在美国的主流文化里讲着这么一个故事:《How the west was won?》西部是怎么赢来的?说Indian fighter是正面人物和光荣的事。但是九十年代以后开始有另一种声音,比如《与狼共舞》,还有《How the west was lost?》西部是怎么失去的?是从印第安人的角度看美洲的历史。这种时候做Indian fighter就不那么时髦了,好像跟种族灭绝挂上钩了,这不好。

这有一点良知的历史学家为了减轻欧洲人的罪责,他们辩护说:“欧洲人哪,屠杀印第安人没有特别残忍,那么多印第安人消失了,它原因是瘟疫,因为欧洲大陆啊已经有了很多次瘟疫,所以欧洲移民刚来美洲的时候,他们都有很强的抵抗力,但是把传染病传给了印第安人啊,这些印第安人没有抵抗力,他们就百分之九十都死于瘟疫了。”

可那同情印第安人的历史学家不干了,他们认为:“这欧洲人把瘟疫传给了善待自己的新邻居,然后自个一家关起门来偷偷的乐,这也够损的,这也是种族灭绝!”

这保守的右翼人士认为:“当初欧洲人的免疫技术也无法传到印第安人那儿去呀!哥们,现实点儿好不好?”……

最后大家你来我往,闹了半天,还是应了拿破仑的那句话:“历史是一段大家看得过去听着顺耳的谎言。”就那么写了。

关于北美最早的居民怎么来的怎么去的,将永远是个迷、悬念,传说下去吧。

噩梦醒来是早晨,“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大梦醒来进入了严肃的现实生活,现实生活里人生依然如梦。在梦里,美丽的黄石公园,以“完美色彩,活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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